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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7-12 來源：齊魯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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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達信以這樣的方式來尋找養(yǎng)老歸宿，折射了中國養(yǎng)老問題的巨大困境。
69歲的付達信在村里同齡人中算是個“秀才”。1957年高小畢業(yè)后，他考上了縣里的林業(yè)中學，當時這個學校是免費的，上午讀書，下午勞動。但是只上了一年，學校停辦了，付達信只得回到了村里。當時正好趕上招工，可是付達信的戶口還在學校沒有轉(zhuǎn)回來，于是錯過了招工。他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付達信5歲時父親去世，在兄弟姊妹4個中，付達信排行老四。由于家里生活比較困難，付達信的大哥到江西做了上門女婿，姐姐遠嫁廣西，他與大哥和姐姐都是幾十年少通音信。只有二哥住在村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80多歲了。付達信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齡，寡居的母親再也沒有能力為他娶上媳婦，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他老了。
如今，80多歲的二哥犯了老年癡呆，誰也不認識，還生了一身的病。“我的侄子已經(jīng)50多歲了，也在外邊靠收破爛掙錢，哪能管得了我。他養(yǎng)不起我，我也不用他養(yǎng)。”
從幾十年前母親去世后，付達信就一個人租住在鄰居的房子里。雖然僅僅只是象征性地給鄰居一些糧食，房租從來沒有付過，可是就是每月那么一點兒糧食付達信也拿不起了。“其實我也不是想要他的糧食，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他又那么可憐，有時候我會端一些飯給他送去?？墒沁@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也有老頭老太太要贍養(yǎng)。”鄰居王某告訴記者。
付達信年歲大了，干不動田里的活，有時候一到地里，干不了幾分鐘就腰酸背痛，干一上午，要休息幾十次。干脆，他把自己的地退給了村里，“其實沒有多少人愿意種那塊地，村里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就剩一幫老人，沒有人能種得了。”
像付達信這樣，年齡在60歲以上的，東山村大概有近百人，大部分由兒女供養(yǎng)，沒有兒女的很少。“有的能干一點兒活，就堅持著干，有的不能干了，就乞討、撿破爛，反正還得活下去。”
原先付達信家還通電，后來村里給各家安裝了電表，付達信根本拿不出600元裝電表的錢。至今他家再沒有通電，晚上黑乎乎的，沒有急事不點蠟燭。“那東西比吃飯還貴。”付達信說。
在東山村，付達信的口碑很好。“他年輕的時候力氣大，種地是一把好手。”村主任張敏這樣評價他。張敏曾經(jīng)想辦法解決付達信的吃飯問題，可是村里根本沒有錢，他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寬裕，只能作罷。
從此，付達信開始了“食不果腹”的艱難生活。
為了養(yǎng)活自己，付達信批發(fā)烤煙絲和小魚蝦進行加工后再出售，每天可以掙兩三元錢。在附近村鎮(zhèn)的集市上，人們經(jīng)常看見地攤前的付達信。“他賣的東西太少了，一天掙不了幾個錢。”附近的小販說。
從2003年起，付達信領(lǐng)到了一年300元的五保補助，到2007年漲到了600元。“我們這里買一個雞蛋就要8角錢，米1.5元一斤，肉13元一斤。”一年600元平均下來一天也就1.6元，在物價上漲的今天，似乎并沒有跟上時代進步的滾滾車輪。
前兩年付達信身體還好，可以干些活，收入剛剛夠養(yǎng)活自己。但這兩年他得了病，再加上歲數(shù)大了，掙的錢很少，主要靠村里發(fā)放的補助金過日子。“我已經(jīng)兩年沒有吃上肉了。”付達信說。
邁不過的宿命“鐵門檻”
終于，付達信鎖上租住的小屋，告別二哥，離開了東山村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2008年8月，付達信在同鄉(xiāng)的帶領(lǐng)下，去廣西柳州收廢品?？墒且贿B3天，付達信沒有收上來一點廢品，每天騎著小三輪車轉(zhuǎn)一天，身體有點吃不消。坐吃山空的3天，付達信非常沮喪。“他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地上發(fā)呆，是我把他帶出來的，他要有什么好歹我也不好向他二哥交代。”同鄉(xiāng)說。
同鄉(xiāng)不知道，付達信正在預(yù)謀關(guān)系他將來命運的計劃：上北京。從廣西開始，付達信一路上撿破爛，賣錢后再坐火車，一路撿拾著破爛到達了北京。
2008年9月8日，付達信在北京站站前廣場實施了搶劫并被抓獲。
9月8日下午2點，北京火車站站前廣場，某大學學生阿芳從地鐵站出來，經(jīng)過廣場西側(cè)的花壇，往火車站進站大廳走。剛剛到北京的付達信跟在了阿芳身后。
阿芳聽到身后傳來“把包給我”的喊聲。剛開始她以為是在喊別人，就沒有理睬，繼續(xù)往前走。“把包給我！”聲音愈加清晰，同時阿芳背后的雙肩背包被拉得滑落在手臂上。
“不能選男的，要不搶完了肯定會挨打的，所以只能選擇女的。而且要么歲數(shù)大的，要么就是小的，20多歲的女人太有勁，搶完了可能會打我。”付達信為自己的“高明”興奮。
阿芳回過頭來，看見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他太老了，我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阿芳后來在做筆錄時說。她看見老頭迅即掏出一把水果刀，比劃著要扎自己。她趕緊松開手，同時喊叫了起來，“搶劫，有人搶劫！”
聽到喊聲，付達信并沒有跑，反而鼓勵阿芳“使勁喊”。很快，幾名小伙子沖上來，踢掉老頭手里的刀，將他制服。接著，警察趕過來，給老頭戴上手銬。“看見警察來我心里那個樂啊。”后來面對記者，付達信說。
付達信的希望和奢望
進了監(jiān)獄以后，付達信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生活有了規(guī)律，不用每天出去奔波，臉色也紅潤了，“我很知足，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一些。”付達信對前去探望的記者說。
不愁吃穿，還吃到了已經(jīng)兩年多沒吃過的肉，付達信高興地宣布：“我在這里生活挺好的，每天一日三餐能吃飽了，以前我45公斤，三個月胖了10斤。”知道付達信有好胃口，同監(jiān)室的人有時嫌飯不好吃，或者吃不了的都給他，他每次都非常高興地接受。
可是，當聽到自己被判二年有期徒刑時，付達信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法官，您再好好審審吧，判得太輕了。”他已經(jīng)在看守所里咨詢過其他犯人了，人家說按照他搶劫物品的價值，再加上是持刀搶劫，最少也應(yīng)該判5年。
有人或許要問，付達信為什么不進當?shù)氐母＠耗?？對于他來說，那里不是應(yīng)該成為他養(yǎng)老的地方嗎？
記者電話采訪了付達信所在的湖南省祁東縣民政局相關(guān)負責人，了解到祁東縣是一個農(nóng)業(yè)大縣，有名的革命老區(qū)。同時，祁東縣又是三年前那起震驚全國的衡陽販賣嬰兒案被卷入的地方之一，這個地方的福利院當初是作為一個牟利的工具。當時媒體報道中有人提到，當?shù)乩先巳绻胍M入這樣的福利院，要交一萬塊錢的押金。
“在農(nóng)村沒有退休一說，因為如果按照土地就是你生活的資源的話，你需要不停地勞作，也就是說，農(nóng)民是終身制的。”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王錫鋅向記者分析，“像付達信這樣的，像福利院這種已經(jīng)‘變味’的機構(gòu)是不會接收他的。”
記者登錄祁東縣政府網(wǎng)站了解到，該縣大多數(shù)鄉(xiāng)鎮(zhèn)均建有或在建敬老院，不知道兩年后付達信出獄時，哪里會有他的安身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