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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3-02-26 來源：華夏經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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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歲的田奶奶每天與娃娃為伴
89歲的田奶奶，把娃娃當孩子
70歲的李玉鳳，穿上紅大衣天天等待
81歲的陳爺爺，除夕夜默默流淚
62歲的孫秀芝，兒子一家三口在海南過年
……
無論是睡覺、吃飯還是散步，89歲的田奶奶懷中始終抱著個布娃娃，時不時地拍一拍，貼貼臉，沖“他”笑一笑。敬老院護工說，奶奶糊涂了，剛到這里時，總是嚷著要回家，院長沒辦法就買了這個娃娃給她，說是她的“孩子”。從那以后，老人再也沒有嚷過回家，走到哪都抱著自己的“孩子”。
晚上睡覺時，老人只靠著床的一側休息，“孩子”占了床鋪的一大半，擔心夜晚受涼，老人經常半夜起床給“孩子”蓋被。布娃娃“微笑”著的嘴邊粘滿了飯粒，護工說，那是奶奶喂給“孩子”的午飯。
在這家養(yǎng)老院，田奶奶已經生活了兩年，和她朝夕相伴的，除了被她視為“孩子”的娃娃，還有一百幾十名老人。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有兒有女，但他們年輕時未曾想過，有一天會選擇養(yǎng)老院來安度余年。在無奈地接受現實后，老人們希望至少在除夕夜里，會享受片刻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但是，老人們發(fā)現，這樣的希望，也很奢侈。
截至2012年9月，沈陽市城鄉(xiāng)養(yǎng)老機構有144家，床位2.6萬張，收住老人16942人。預計到十二五末，床位將達到5萬張。4年內，養(yǎng)老院收取的托管費從每月800元漲到1600元左右，漲幅100%。養(yǎng)老院火爆的生意背后，是整個社會都亟須改變的養(yǎng)老觀念，但更多的，是一段段充滿了淚水、思念和無奈的悲涼人生。
除夕里的等待
“寶寶聽話嗎？”記者問田奶奶。
老人慈祥的笑容掛在嘴角，眼睛瞇成一條縫：“聽話，聽話，這孩子特別聽話，不哭不鬧，就是……就是不太愛睡覺，你看，總是睜著毛嘟嘟的大眼睛……”老人緊緊地抱著“孩子”，就像懷抱著自己的希望，布滿皺紋的臉貼在娃娃冰冷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在養(yǎng)老院，終日抱著布娃娃的田奶奶，其實是幸福的，至少70歲的李玉鳳這樣認為，因為田奶奶可以回家過年。
原本，兒女雙全的李玉鳳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人。可在2011年，老伴兒去世，加之兒子成家女兒公派出國，老人搬進了養(yǎng)老中心。
李玉鳳耳聰目明，性格開朗，老人們扎堆聊天，她總是最能說笑的一個，很快便成了大家的開心果。起初，女兒經常從國外打電話問候母親，兒子也經常帶著孫子來探望。半年后，李玉鳳將自己的住房過戶給兒子，慢慢的，女兒的電話少了，兒孫也很少來看望她。2012年元旦，兒子因生意經營不善，將李玉鳳的房子變賣，老人無家可歸。
2012年除夕，兒子并未接李玉鳳回家。從那時起，她變得沉默寡言，笑容也少了。
今年2月9日那天，李玉鳳穿上了新買的紅大衣，一早就獨坐在一樓門口的沙發(fā)上。她和護工說：“兒子借走我工資卡時說，除夕接我回家。”護工們不忍打碎她的回家夢，私下里卻為她暗暗難過。李玉鳳這樣的狀態(tài)，從農歷小年時就開始了，一聽到電話鈴，就立刻翻看自己的手機；房間里遠遠聽見大門響，總會急匆匆地沖向大門，但每次都是低著頭一個人走回來。
午飯時間到了，李玉鳳還是一個人窩在沙發(fā)里，時不時抬頭望著窗外怔怔出神。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地磚上，斑駁成一地的零零碎碎，二樓飯廳里人聲鼎沸，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不時傳到樓下，遠遠的不斷有零星的鞭炮聲傳來。李玉鳳坐在安靜的角落里一動不動……
護工們說，兒子的家，離養(yǎng)老院不過10公里，坐公交車一個小時就到了，對老人來說，這一個小時的路程，就可能連著高興與失落。
媽媽的腿
“乖，別哭了，我就是你的女兒，一直陪著你過年！”養(yǎng)老院5樓的特護房間里，護理員李天舒正用手絹擦拭著老人眼角的淚水。床邊一臺老式呼吸機發(fā)出輕微的“呼哧”聲，屋子里打掃得很干凈，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味。
陳爺爺今年81歲，患有腦血栓后遺癥。4年前老伴去世后，就住進了養(yǎng)老院。
陳爺爺有兩兒一女。第一年，女兒和小兒子曾來養(yǎng)老院探望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來過，而大兒子卻始終沒見現身。護工私下透露，兒女們因為對當年家產分配不滿，對老人多有怨言。
“陳爺爺意識還是清醒的，除夕夜就一個人默默流淚，看得我們鼻子也發(fā)酸。”李天舒說。
大年初八，記者再見李玉鳳時，她正呆坐在房間里，身上依然是那件紅大衣。除夕夜，她沒能等到兒子。
“把沒用的都送回家吧，放這兒占地方。”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護理員小劉，從老人床下拽出3個裝滿舊衣服的袋子說。
“我哪兒有家??？這就是我的家啊！”抱著一堆舊衣服，淚珠從李玉鳳的臉頰上掉下來，嚇壞了不知所措的小劉。
到2月份，李玉鳳已經拖欠養(yǎng)老中心4個月的托管費了。本來靠著退休金，李玉鳳完全可以支付托管費，可半年前，兒子要走了李玉鳳的工資卡，她的托管費也就沒了著落。
“給兒子打個電話吧！”護工們勸說。每當這個時候，李玉鳳總是咬緊嘴唇，支支吾吾地替兒子辯解：“他會來交錢的，他就是暫時有難處。”
沈陽晚報記者撥通了李玉鳳兒子的電話，對方很不耐煩：“這是我的家事，我媽我會關心的……”隨即掛斷了電話。
打通郭長青的電話時，他正在海南度假。享受著陽光海灘的郭長青說：“平時工作很忙，沒時間照顧家里，很少陪媳婦和孩子，終于盼到春節(jié)長假了，帶他們到海南放松一下。”
記者問了一句：“那媽媽呢？”
郭長青有點尷尬：“我媽的腿腳不太方便……”
郭長青的媽媽，62歲的孫秀芝，這個除夕也是在養(yǎng)老院過的。郭長青說，以前母親是住在自己家的，但因為婆媳之間相處不好，經常因瑣事爭吵，母親就搬進了養(yǎng)老院。打那以后，婆媳倆再也沒見過面。年前他曾到養(yǎng)老院看望母親，也告訴了出門旅游的事情。
孫秀芝回憶起自己的年輕歲月：那個時候單位福利待遇好，每年夏天都有公費旅游，可以帶一名家屬跟隨。孫秀芝總是帶著兒子一起去。小時候郭長青走一會兒就累了，于是孫秀芝就總是抱著兒子。在她的懷抱里，兒子走遍了大半個中國。
小的時候，媽媽是我們的腿；媽媽老了的時候，我們會是媽媽的腿嗎？
調查
不到三成老人能回家過年
沈陽1992年就進入老齡化社會，比全國提前了7年。2011年11月17日，來自市政協老齡工作綜合調研組的報告顯示，沈陽市60歲及以上人口為1239862人，占全市總人口的15.3%，在全國15個副省級市中老齡化程度列第二。預計到2015年，全市60歲以上老年人口將達到164.6萬人，占全市人口的21.6%。
老年人口增加，不僅僅意味著支撐中國經濟高速發(fā)展的人口紅利即將消耗殆盡，而且也引發(fā)了更多關于養(yǎng)老制度、醫(yī)療、健康、道德等一系列社會問題。
沈陽晚報記者隨機調查的三家養(yǎng)老院中，共有老人392人。春節(jié)期間，114人被兒女接回家，占總人數的29.1%；留在養(yǎng)老院過春節(jié)的老人中，有兒有女，但因神志不清、臥床的有81人，另有14人為孤寡老人，占總人數的24.23%；有兒有女且身體健康的，有74人，有兒有女且神志清晰，但半身癱瘓的有109人，兩者共占總人數的46.68%。
從理論上而言，他們本可以回家和兒女一起過春節(jié)。如果按這樣的比例計算，沈陽1.6萬多名寄身養(yǎng)老院的老人中，又有多少想回家過年，卻回不去呢？而就在剛過去的元宵節(jié)，這三家敬老院一共只有2位老人被兒女接回家團圓。
探因
溺愛子女對老人缺少關愛
沈陽市民政局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員頗有感觸地告訴沈陽晚報記者：“現在養(yǎng)老院的入住率都較高，每逢年節(jié)，多數老人還是留在養(yǎng)老院中過節(jié)，能回家過年團圓的甚至不足兩成。”
沈陽某養(yǎng)老院董院長認為，很多子女把老人送到養(yǎng)老院后就松了一口氣，只是在臨近元旦或春節(jié)的時候，才會想起老人，有些子女甚至一年也來不上一次。
沈陽松蒲博愛護養(yǎng)中心院長陳松蒲表示，現在確實有些不孝子女，老人的房子他占著，工資卡他占著，但老人只要花一分錢，他就心疼得不行。她說：“很多中國人習慣性地向下用力過猛，對自己的子女溺愛，對父母關愛卻不夠，他們也許沒想到，自己也有老的一天。”
遼寧社會科學院副院長梁啟東說：“社會人員結構的變化，正在加劇留守老人的出現。當今社會80后的獨生子女已經成為整個國家的主力軍，雙方的父母已經步入老齡化。同時，由于醫(yī)療水平的提高，人們的壽命增長，父母的父母無人照顧的現象也普遍存在，家庭養(yǎng)老的模式已經崩盤，社會養(yǎng)老將成為主要的養(yǎng)老模式。但社會養(yǎng)老，并不意味著身為子女者就不需要付出。”
梁啟東分析說，當今社會競爭激烈，生活壓力大，快節(jié)奏的社會讓人迷失了自我，喪失了對長輩的關心與愛護，親情逐漸淡漠。再加上社會對養(yǎng)老、敬老的宣傳力度不夠，造成了道德的滑坡。
這個世界，留不住的除了青春，還有漸漸老去的父母?！犊鬃蛹艺Z》有言曰：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那該是怎樣一種深入骨髓的痛呢？有空去看看爸媽吧?。☉救艘?，文中老人、子女均為化名）
